[喻黄]他的玫瑰(2)

 

 

再次确认索克萨尔情况稳定后,医生轻轻掩上门。黄少天在走廊里来回踱步,有些神经质地念念有词,看到医生对自己点点头,才彻底松了口气。

“怎么样了医生?索克没事吧?天哪吓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…”

医生推了推眼镜,“您知道龙的角是关乎神经系统的吧?”

“神经系统?什——什么意思?”

“您家的小龙,角才刚刚发育,就出现了受压迫渗血的情况,请问最近几天它有什么异常情况吗?恕我直言,您有没有对它有过什么粗暴的行为呢?”

黄少天不由地瞪大眼睛,“当然没有!怎么可能——它一直都很正常!我们家索克的身体是不太好,照顾还来不及,我怎么可能粗暴地——”

“我很抱歉,是我唐突了。的确,根据索克萨尔的资料,它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。不过这次,我认为是它受到什么精神上的刺激。”

黄少天又仔细地回想了一遍,“可是…真的没出什么事啊。”

“呃…”医生试探性地说道:“您知道,有些事发生了,其效果可能需要日积月累才能显现。索克萨尔的身体现在已经没有大碍,我建议您回家之后多和它交流交流。”

 

索克萨尔在自己的小窝里睡着,还没有醒来。他们已经从龙巢归来,黄少天怀揣着乱七八糟的心情泡了一个热水澡,索克特别喜欢的明黄色橡皮鸭子在水面上摇摇摆摆。

“交流啊…”黄少天喃喃道。“我又听不懂龙的语言嘛…”

别人的都是怎么做的呢?他想起了叶修,这看起来颇不靠谱的家伙,已经驯养过三条龙了,是公认的首席驯龙师。

“你要先搞明白养龙的目的啊。”叶修懒洋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。“就是说,索克萨尔对你来说,是宠物?是家人?还是一种事业?”

黄少天抠着膝盖想了一会儿,摇摇头,“我不知道。好像都不是。我把它接回家的时候,没想这么多。我救了它,就该对它负责吧。”

“那现在呢?你想跟它定契约吗?唔,我是说灵魂契约,你懂的。”

“现在讲这个太早了吧。我们都未成年呢。”

“不早啊少天大大。龙虽然没有人那么情感丰富,本能意识的觉醒却很强烈。它如果把你放在第一位,就会对你毫无保留的哦。”

黄少天忽然不再回话。参观龙巢的记忆片段一闪而逝,索克出事前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。

——一排排清澈的水箱,每日新鲜供应的鱼虾放在食槽里,体态优雅的成年水龙在公共水池里嬉戏。

是哪里出了错?

——体态优雅的成年水龙,在公共水池里嬉戏。

对了,是这个!

 

“叶修!”他喘着气大声叫道,“如果,如果是一直心怀自卑的幼龙,害怕被主人抛弃呢?”

“看来你已经找到了。用尽浑身解数安抚它吧,小孩子可是很脆弱的。”

 

黄少天愣愣地挂掉电话,抱着膝盖坐了好一会儿。他从未对自己的小龙流露过不耐烦或是厌倦的情绪,却也一直对它若隐若现的自卑感视而不见。他不知道后果会如此严重。

他也没有“教育”过它。养龙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,不是喂食管饱洗澡睡好就能完事的。

发呆之中,浴室的门被挠开一条缝。睡醒的索克萨尔没有看见黄少天,不安地爬出卧室四处寻找。它怯生生地从门边探出脑袋,龙角上还缠着纱布。

“哦,你醒了。”黄少天弯腰把小龙捞过来。他还坐在浴缸里,只好将索克裹在一张浴巾里。索克爪子踩在他的胸膛,出乎意料地没有伸出舌头舔他。

“你呀…”黄少天握着它一只爪子,捏着上面圆圆的茧子。“在担心什么呢?”

他迫使索克看向自己的眼睛。龙类特有的透彻眼珠无机质般,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滞留。

良久,它垂下头,用鼻端磨蹭黄少天的胸口。

“你害怕自己成不了年吗?索克。”黄少天耐心地问,“点头,或者摇头。”

小龙迟疑地点了点头。

“你担心我会把你送到龙巢去?”

点头。

黄少天沉默了一会儿,忽然想到了什么。

“那…如果以后,再来一个陌生人,和我们住在一起——”

他试图用简单的语言解释“恋爱”或者“结婚”这件事,还没有说完,手中的索克萨尔就猛烈地扭动起来,像要挣脱他。小龙摇晃着脑袋,尾巴用力地拍打水面。

“你…”黄少天努力把它按在自己怀里,颇有些无奈。“这么黏我啊…我只是说说而已,别激动。”

索克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,委屈地望着他。

“好好好,我错了。”黄少天举手投降,“什么事等你成年了再说…”

他摸着小龙受伤的角,觉得有些愧疚。“等你成年之后,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,就当时补偿吧。放心,我不会抛弃你的。”

“只要你不离开我。”

 

迟钝如黄少天,并未察觉索克萨尔心中名为独占欲的情感。他更偏向于教导自信和礼仪的课程,他把这些注意事项全部贴在冰箱上,时不时发现纸条上出现索克愤愤不平的爪子划痕。

“你要懂规矩。”他将热过的牛奶倒进小碗,“在餐桌上吃饭还困难吗?”

小龙发出清亮的叫声,同时摇摇头,中气十足。它喜欢在餐桌上和主人一起吃饭。黄少天满意地笑了,尽管为此他不得不忍受生鲜的鱼虾摆在自己跟前。

此时索克萨尔的龙角已经发育完全,成为了曲线优雅的鹿状角。额头露出的晶簇也有四厘米长,是通透不含杂质的淡蓝色水晶。黄少天需要随时提防被这些水晶顶出个洞,同时心里也升起淡淡的自豪感。

这可是他亲手拉扯大的龙啊。

 

黄少天向学校请了假,他要带索克萨尔去医院,鉴定它是否已经成年。已经具备成年特征的龙类,仰面躺下时能和主人一样高,黄少天百感交集地摸着索克微凉光滑的肚皮,感到手心游过细小的鳞片。

血液采集,彩超扫描,到最简单的叩诊,索克萨尔都达成了合格。黄少天忍不住向医生询问化形的事宜,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。

“因龙而异。既然已经成年,那么随时都有可能化成人形。”

索克现在已经不需要主人抱着,曾经的小粗短腿变得修长优雅,水生龙拥有炫目的渐变冰蓝鳞片,它抬起头看着黄少天。

圆溜溜的眼睛也已延伸出天生细长的眼线,多出了点狡黠。

“哦哦。”黄少天的手搁在水龙颈子上,“谢谢医生了。”

索克萨尔变成人形…会是什么样子呢?他忽然有些心动,悄悄瞥了一眼,却发现索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。

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。他觉得自家小龙越长越妖孽了。细白的小圆鳞片贴着眼角生长,像是妹子妖艳的眼妆。

不不不,是我想多了。黄少天走进电梯,强迫自己转换思维。

“今天庆祝你成年哦。我们吃牛肉火锅好不好?偶尔吃吃熟食也没关系吧。“

为了保证强大的肠胃和消化功能,龙类不能经常吃人类的食物,更何况人类食物中大多半都是垃圾食品,不利于骨骼和肌肉发育。索克萨尔喜欢吃虾,不过牛肉火锅也是难得而珍贵的际遇。

它点了点头,把下巴搁在黄少天手心,还像个小狗一样,愿意讨主人欢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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